发表时间:2024-09-08 01:17:08
邵国被灭国后,最小的小公主被自己的驸马送进大梁的青楼。
我以为她将同我们这些倌人一样,老死在这鸣翠楼中。
不料一朝天下大乱,给了这亡国小公主卷土重来的机会。
只是那时,我却再也看不见了。
1 韶华被送进鸣翠楼那天,我刚好与老主顾余贤羽从屋中出来。
从那翠绿的围栏往下看,七八个官奴正被官兵押送进来。
余贤羽双手撑在围栏上,懒散地侧着头对我说道:你看中间那个丫头,倒挺有你年轻时的风采。
我捻着手绢,嗔怪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:这话倒像在说奴家如今已经人老色衰了。
哪能呢,再过几年你也还是明翠楼的头牌。
我顺着余贤羽的视线看向他口中的姑娘。
那姑娘虽然衣不遮体,头发凌乱,手脚都被锁链铐着,可她那雪白的肌肤,和她那精致的面孔,再落魄也掩盖不住她的美。
她一路走过去,露堂上的那些男人,垂涎贪婪的目光全盘绕在她身上,恨不得当下就把她吃干抹尽。
不知是因为刚刚入冬的天气太冷了,还是在为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感到害怕,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。
我褪下我那件织锦暗纹外裳从楼上扔下去,那外裳稳稳当当正好落在了那个姑娘手上。
我见她抬头与我对视,那双眼睛是我这二十年来见过的最摄人心魄的,我莞尔一笑,心下想,这鸣翠楼的头牌,怕是哪一天便不再是我了。
2 哎,秋娘呀,我听说又死了两个人了。
锦鹤怀中揣着她养了两年的狸花猫,扭着她那细腰钻进了我屋内。
我放下手中的胭脂,回头看向她。
前些天送来的那几个?
可不是,你不知道,那几个来头可不小,都是邵国皇室的妃嫔公主。
就前阵子刚被咱们陛下灭国的那个?
是阿。
当今天下动荡,纷争不断,将敌国皇室的贵女抓拿充为宫妓,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。
那些不堪受辱的,往往点大蜡烛那夜便都会去寻死,在鸣翠楼呆久了我早已经见怪不怪。
死的两个人里边,可有那天那个小姑娘?
锦鹤停下抚摸狸花猫的手,眼神看向了旁处思索着,末了恍然大悟地回道:你扔衣服给她那个?
哎呀,没呢,妈妈叫她韶华。
你是不知道,她来头可不小,她本是邵国最小的公主,听说邵国会被灭,跟这小公主有关系的。
我一听,竟还有这种秘闻,不由得来了兴致,刚打算坐到锦鹤身旁去,好好听她细细说来时,却被屋外的动静打断了。
我和锦鹤纷纷往门外探去,出了门往回廊一看,原来是那亡国的小公主要逃跑被龟公们逮住,现在正挨着打。
锦鹤那双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指搭在她那丰满的唇瓣上,样子看上去很惊讶,可眼神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冷漠。
这副姣好的面孔要是被打坏了,怪心疼的,我心下这样想着,人随即也走上前去。
妈妈看我过来,迎面便向我凑来。
秋娘啊,今天余大人还是点了你的台,时候差不多了,你也该过去了。
妈妈谄媚地笑着对我说。
妈妈,今日小桐身子不爽利,我出行少了个陪同丫鬟,要不就把她指给我使唤吧。
说着我把视线投向妈妈身后的韶华身上。
妈妈回头看了一眼韶华,转过头又一脸为难地看着我,说道:这丫头,一直想着逃跑,让她随行恐怕不行,这人比较特别,丢了咱们担不起责的。
妈妈您信不过我,难道还信不过余大人的侍卫们吗?
我笑吟吟地看着妈妈。
妈妈见我都搬出了余贤羽,也不好再说什么,于是挥了挥手,那几个龟公将遍体鳞伤的韶华驾到我面前。
还能走吗?
我问道。
韶华仰起头,挣脱来那些龟公的手,声音微弱却清晰道:能走。
我看着她的眼神,那眼神就如当初刚来鸣翠楼时的我一般,眼眸深处还藏着希望的光芒。
3 余贤羽今日在府中设宴,说是款待新结交的一个新晋能臣,说这人来头不小,于是今日出来,我还费了不少心思。
到了余贤羽府上,在府内小斯的引领下,我和韶华穿过重重回廊,去到庭前。
在进屋前,我低头嘱咐戴着面纱的韶华。
一会我弹奏完,估计还要喝几杯小酒,你在一旁帮我斟酒就行,记住眼观鼻鼻观心就行,莫要瞎看。
韶华点了点头,我见她那眼神平静似死水,心底才放心了许多。
可不曾想,进屋我一曲还未奏完,她便出了差错。
袅袅的琴音回荡在屋内,坐席上的宾客们觥筹交错间,也点评起我的琴技。
我的指尖在琵琶的琴弦上跳动着,时不时看向主位上的余贤羽,我见他将酒盏凑到他那薄唇上,在与我四目相对时,嘴角露出一抹宁静的微笑。
这大梁的琴师技艺竟然如此高超,这琵琶声真是太美了。
余贤羽身旁,一个古铜肤色,一脸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开口称赞道,这时我才将目光投向他。
听他说话的口音,不像是大梁人。
少将军妙赞了,邵国难道就没有如此绝妙的琵琶声吗?
余贤羽打开他那把玉骨折扇,眼神暧昧地看向我说道。
也不是没有,邵国皇帝最小的女儿,玉祯公主的琵琶声倒是可以与这位娘子比一比。
噢?
如今这邵国亡了,这公主可是殉国了?
那少年郎仰头将盏中的酒饮尽,放下酒盏的瞬间,神色却变得狠厉起来,他那眼神阴郁下带着一丝癫狂。
殉国?
岂不是便宜了她,如今她在大梁的哪座青楼里吧,余大人要真醉心于这琵琶,不妨去打听打听她在哪家青楼?
这少将军话刚说完,韶华手中的酒壶一没拿稳,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。
我的琵琶声戛然而止,屋内突然陷入一阵令人胆颤的寂静,我抱着琵琶便跪在了地上。
请各位大人恕罪,奴家这小丫鬟刚来,毛躁得很,请看在她初犯的份上饶恕她吧。
我语气轻柔,心却提到了嗓子眼。
无妨,秋娘你先起来吧,把曲子继续奏完。
余贤羽边说着边让人又添了一壶新酒。
我起身小心翼翼地打量那个少将军,却发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向了韶华。
于是我琴声一转,弹奏起了一曲《双生》,琴音哀婉凄切,坐席上的人纷纷将注意力放到了我身上。
指间交错时,我余光瞥见韶华静默在角落,手却是不易察觉微微颤抖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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